[陇文化]张存学：在高地上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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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汉纯

张生来就有一副奇特的男声。他一开口说话，声音似乎不是从声带里发出来的，而是从地面的缝隙里发出来的，像是被压制的雷声，沉闷、浑厚、充满了气、充满了张力。有时候声音会粘着一点野性，类似饕餮之狼，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现在，这个声音不适合打猎，适合思考。从野性到思想是多么有趣的同构。也许在他从事写作之前，他就匆忙、怀疑、寻找过。对他来说，文学是他在怀疑和寻找中找到的一种相对可能的方式。他在精神领域的探索在广度和深度上都令人钦佩。谈到文学，他很少说闲话。他一开口，就进入正题。随着眼神渐渐克制，思绪启动，音波散去。从文学到思考，他慢慢的抓人，带你进入一些深层次的思考。

在当代文坛，思想作家并不多，张是其中之一。他的创作有自己的言说方向，有自己深入的文学观。他的小说基于一些洞察力和洞察力。如果说他早年的生活经历使他获得了思考世界和人心的基点，那么他在大量阅读的帮助下，从莎士比亚、托尔斯泰、福克纳等思想大师那里获得了巨大的启发、精神解脱和形而上的认知。后来，他在阅读中遇到了海德格尔。他的思想道路恰恰在他的生活中开辟了一条黑暗的隧道，帮助他一步一步地摆脱意识积累的缺陷，开始回到自己真实的、未被揭开的生活状态的家园。读书帮助他，读书继续。在张，读书从来不是用来消遣的。阅读作为与生活共生的一部分，成为他探索世界的必然结果，成为他重新完成自己命运的强大资源。在语言中，人的语言作为思想的预存在，同时依赖于异质的言说，剥离掉社会公共话语带给他的某种机械的强加，从而焕发出一种具有生命力的、更接近存在本质的个体生命的声音。

在这个过程中，张遇到了先锋小说的叙事。先锋小说在中国的出现当然是基于对现有话语秩序和传统话语叙事的某种反叛，这是为了让小说看起来与众不同。先锋小说对待人物和故事与传统小说不同。对走七、坐五、一肘三拳的人物的外在描述被忽略了，更多的强调了一种精神结构。人的行为往往并不像我们预期的那样符合生活的逻辑，而是被一种看似无缘无故的动机所驱使。先锋小说往往会消解事件甚至反故事。生活是什么样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作家有作家的经验。而且作家的体验只是个性化的，所以他有可能脱离统一的口径，以一种特殊的视角去探索世界的真实本质。比如事件方面，生活不是由事件组成的，更起作用的是可以融化生活的流动；历史不仅仅是由事件组成的，从根本上动摇历史的不是事件，而是孕育事件的历史情境。

张的小说明显带有先锋小说的味道。他的叙事是先锋技巧的叙事。在他的中篇小说《李兰》中，人物的对话并不是我们通常认为的那种符合他们的社会身份并由他们的个性所驱动的对话，而是被写作主体根据生活的流动所融化的对话。一个人物离奇死亡，看似没有原因，实则成为个人生活逻辑的必然。小说所营造的生活情境和氛围已经成为主导人物行为的最大因素。所以，似乎没有必要为事件做铺垫。在《罗庄》中，我们看到的人物的逃避是一样的。在那里，死亡和逃避本身就是最大的事件，是被非事件的东西逼出来的。那里的情节似乎不再是事件的因果推演，而是一些线索的分离。由此，我们觉得这样的小说是不可能顺利读完的。它的阻力和困难在于对故事的处理，不存在叙事小说这种东西。

先锋小说的困难不在于它对世界向内转的认知，也不在于它对新话语的叙事尝试，而在于它所面对的中国语境，这使得那种认知和尝试逐渐成为无人喝彩的响亮声音。经过长时间的苦闷，很多先锋派作家终于坚持不住，开始从先锋派的姿态中退缩，让故事重现。这种变化不能不说是被动的，当然也不乏有意识的成分。他们大多意识到，所有的开拓手段最终都要靠正宗的中国经验，否则就会脱离文学领域。此外，这些开创性措施本身不能说没有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他们的小说往往让人觉得不是中国人写的，也不是中国小说。小说中人物的高尚行为，因为忽略了中国语境的规则，变得特别突兀，甚至有点不可思议。还有一种情况是作家并没有真正理解救赎从何而来，向谁告白，给谁打电话，所以写出来的小说感染力比较混乱。

张拿着一个很好的标尺。他的小说《温柔的手》也涉及到复仇和救赎的主题。但是，他写的所有细节都是完全中国化的，这是发生在中国人生活中的事情。人物的救赎是中国民间想象的方式，为人们所熟悉和理解。虽然代表着爱和悲伤的手能给人温暖，却不能给人真正的出路，小说毕竟有着鲜明的色彩和一些彼岸的情怀。而且为了小说的配置，《温柔的手》设定了一个激烈的时代背景，在有大事件的时候，在故事的节奏中刻画小命运。这些中国经验的回归和他对一些传统叙事方法的背离，其实是相辅相成的。背叛也是为了保持更深层次，保持生活的本质被无意义的事件和人物表面的行为所遮蔽，保持严肃不为琐事所动，从而将小说引向存在的深度。

人们往往认为先驱者在前进，但先驱者往往在后退。张的小说有值得肯定的地方。就像他反对小说中的一些常识一样，他也拥抱常识，反对世俗，追求一种世俗的永恒感。这样先锋性和小说的根性就有了一定程度的和谐，从而超越了先锋本身。

张:甘南合作人，祖籍甘肃靖远。自1985年以来，发表小说、散文、评论近百万字，作品主要发表于《收获》、《十月》、《中国作家》、《上海文学》、《西方中国文学》、《天津文学》、《飞天》。2005年，他的作品在《中国小说选编》、《中国文学选编》、《中国最佳短篇小说》等选刊和选本上发表。他出版并出版了中篇小说集《李兰》，小说《软手》《艰难时刻》，我不会让你走的。该小说获甘肃省第三、第四届优秀文学奖，敦煌文学奖第四、第五、第六届，黄河文学奖第一、第二、第三届。现任甘肃省文联文艺理论研究室主任，《甘肃文艺》执行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