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文学作品：柔软的，锋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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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的黄昏，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漆黑。即使不出门，也能看到外面的寒冷。坐在窗边取暖，望着天空，发呆。其实我什么都想不出来，也想不出来。一切都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一切都在动，还是安静。

我住的小区是市里比较老的家庭区，也是市委最早的家属院。昔日的荣耀不复存在。那些变大了，有点钱的，过几年就搬出去住新的大房子了。还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提前退休了，我在最初的房改买了一套老房子，再也没有机会和能力换房子了。院子里车辆不多，平日铁门紧闭。尤其是寒冷的日子，院子里静悄悄的，甚至可以听到五层多高的楼下有脚步声。

在这样一个安静的背景下，当一个流浪的小贩突然大叫时，就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意外，像一根钩针，从寂静的过去的河流里抓到了什么。这是事先简单的扩音器里录下的一段呐喊，第一次没仔细听。第二次，我故意听。一个粗糙或者泥泞的男声在喊:“长头发，弄乱头发！”

从这个黄昏回到20多年，甚至30年，在我10岁之前，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乡村，一个土如石头的巷道里，通常会有一个人戴着一顶草帽，肩上扛着两个平竹篮或木箱，外套前半部分敞开，腹部黝黑，一边慢慢走，一边慢慢喊道:“头发变针变色！”这个人就是通常所说的小贩。

听到这个声音，村里的女人们会熟练地从木窗棂的缝隙中找到一群头发，笑着来到小贩的肩膀上，交换针线和漂染布的颜料，以及绣花线、梳子和滤网等。

一小包钢针对一个农村妇女来说是照顾家人所必需的。他们需要把简单贫穷的日子和四季冷暖的天气缝合起来。乍一看很亮的颜料，一定要泡在开水里才能煮沸染色。

银色微型钢针，女性习惯不放在发髻上，因为随时可用，方便；颜料通常藏在卷起的袖子里，仿佛是为了珍藏一场多彩的梦。小时候经常看到妈妈洗一块旧布，变得很亮。也许她用了染料。

这是我看到的第一笔商品交易，简直就是物物交换。交易双方的资源:一方黑，软，长发，女人的青春在梳理中脱落；一面是钢针，锋利如贫与苦。整个交易过程，在孩子眼里，通常就像一碗没有任何理由咀嚼的米饭。我当时不明白的是他们用来收集这些毛发的东西。

在甘肃，走在村巷里的小贩，一般都是秦安人。据说这个县因为缺人少地，口粮不足。在淡季，一些体力劳动者必须做小生意，赚钱后买食物。多年来，做生意已经成为这些也在黄土高原的人的传统。后来证明，以前做过小生意的人，基本上很快就脱贫了。

秦安“小贩”因其悠久的传统和灵活便捷的经营模式，率先开辟了脱贫致富之路，其小商品经济的快速发展成为秦安区域经济的一大亮点。据说在西北乃至西部，秦安商人几乎遍地都是，有媒体说这个数字高达10万。

楼下的喊声，已经在迅速变暗的黄昏中远去。过去几年的呐喊依然在几代人甚至几代人的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那时候的农村生活简单、木讷，有时还很有钱、很聪明。钢针若尖，是对苦难人生的尖锐质疑；然后，当无助地脱落或剪掉的那缕头发被用作商品交换的资源时，女人柔软的青春别无选择，只能成为某种像洪水一样汹涌澎湃的悲伤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