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科幻文学在中国：无故事王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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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科幻土壤一直很弱，不仅仅是因为它是舶来品，更是因为最早的播种者大多把科幻作为普及某种思想的工具。自1900年福建女诗人薛·与丈夫陈寿鹏在法国凡尔纳合作翻译《八十天游记》以来，清末十年间，至少有一百人翻译或创作了“科学小说”，可以说是中国科幻小说的第一次浪潮。

然而，在这一波科幻之后，科幻并没有在中国生根发芽。就像梁启超试图写《新中国的未来》，成为一部雄心勃勃的未完成之作，原因可能是在预先构思了新中国美好的乌托邦之后，不得不将情节拉回今天的现实。讲故事需要从头开始——但是从现实到幻想，有一个想象无法弥补的情节黑洞，乌托邦式的政治愿景几乎压倒了所有的叙事文学考量，最终导致故事半途而废。这也造就了晚清科学小说的共同命运。

如果不考虑20世纪下半叶台湾和香港作家的科幻创作(有其他文化影响)，可以说中国科幻的第二次浪潮直到一百年后才出现。这里需要指出的是，从1949年到新时期开始，科幻小说并不存在。它曾经是社会主义文学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出现了郑、、童、叶永烈等专业科幻作家。然而，与晚清科幻小说截然不同的是，以其命名的新中国科幻小说的未来叙事并没有“历史情节”。或者说在其叙事布局上，乌托邦(至少是乌托邦的路径)已经实现了，所以虚构的情节将不再有任何波澜。比如小精灵男孩流浪的“未来”，其实是“现实”的延续；没有晚清科学小说对“现实”的批判性认知，想象中的“未来”只能是“现实”的仆人。不面对未来焦虑的科幻小说，可能确实是一般读者理解的儿童文学。

未来，真正“不可思议”的科幻未来，出现在最近十年左右。

它出现在对《新中国的未来》的讽刺性描写中，如韩松的《2066年西游记》，也出现在同一个作者对《地铁》恐怖颓废的寓言式叙事中。在更大的尺度上，被放大到整个宇宙的背景。国家的兴亡，人类的战争与和平，时间的消长，空世界共同编织了一幅“天地无情”的崇高画卷，这是刘慈欣在三体三部曲《死亡永远生存的黑暗森林》中创造的科幻未来的新坐标。

但这个未来也首先包括过去和现在——事实上，只有对过去和现在保持清醒认识，并在现实主义或寓言层面融入剧情的作品，才能孕育出鲜活的未来想象。中国科幻近十年的一些优秀作品，其实都是笼罩在“不可思议”的过去的阴影中，但却可以超越过去的叙事。例如，王晋康的《蚂蚁生活》以曲折的写作风格再现了乌托邦祭坛的宏大景观，将现实主义与幻想恰当地结合在一起。《三体》的故事也是从“文革”开始的。女科学家叶文杰用革命的语言和工具在绝望中召唤毁灭。整个剧情背后，有不道德不人道的动机和挣扎。在Metro构建的黑暗世界里，我们不可知的过去和我们不可知的未来，在人类走向不人道的进化链条上是联系在一起的。

进入新千年后的十年里，韩松、、刘掀起了中国科幻小说的第二次浪潮。这是一场比晚清科学小说更自觉的文学运动，如火如荼，为中国科幻小说创造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力。今年年底上映的《三体3:死亡永生》和《地铁》，是中国新一波科幻的重要收获。后者在政治和伦理层面对中国未来的寓言式表达，和鲁迅狂人的视野一样阴暗；前者带来的光之力，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浩瀚崇高感，伟大到超越了我们想象的世界边界。这是我心目中最好的科幻小说。

这篇文章的标题是借用刘的新书《三体3:为永生而死》中的一个爱情故事。吸引我的是它有多重寓意。我很清楚剧透是不可饶恕的罪行。借用这里的这句话，我并没有透露剧情意图。我只想祝愿，在小说的迷恋和流行之后，还有温暖的余烬可以转化为更深层次的力量——无故事王国的故事已经开始并将继续；这注定是一个创造与死亡的故事，却成了一个让人觉得生死攸关，欲罢不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