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在海那边展开中国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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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敬泽

很多年前我遇到了红梅。她好像很快就去了美国，上学，工作，定居。她有了孩子，孩子渐渐长大了。

现在，红梅写了这部小说，它的书叫《梦海之外》。令我惊讶的是，她还有这个兴趣。她好像一直在一家医药公司工作，很忙。据她妈妈说，她白天很忙，晚上写小说到凌晨。

与人们的想象相反，我从来不鼓励人们写作，但我更喜欢说服人们不要写作。生活中很多事情都是必须做或者应该做的，写小说似乎不在其中；我宁愿一个人累一天，晚上好好休息。我觉得那天很正常，很稳定。

但是，如果一个人，别人说服不了她，她说服不了自己，她就一定要写作，为此她宁愿牺牲自己的睡眠，也不愿承受我认为最好不要承受的写作的孤独和疲惫，那么我相信她一定会从中感受到巨大的快感，同时她一定会觉得自己的生活里面有很强的理由，所以她必须写作，必须写作。

我对这种写法是恭敬而好奇的。我看过太多作品了，从中你看不出作者为什么一定要受这个罪，让我们受。然而，如果一个人在写作中受到一些强大的内在原因的驱动和引导，那么她或他通常可以带我们去一些她认为重要的新的、特殊的地方，结果对我们也很重要。

红梅的小说就是这样。看完之后，我知道这样的书值得写，值得读。

就这本书而言，重要的地方主要不是指地理上的纽约。在文学中，一个地方是否重要不是用人口、面积和国内生产总值来衡量的。比如我觉得马尔克斯的马孔多比纽约重要，关于这个问题的争论永远不会有结果。一个地方在文学中的重要性完全取决于它所包含和表现的人性内容:情感、思想、命运、人的战斗与挫折、人的强弱。

这些都在这本书里。它们发生在纽约。

这样的书大概会被归为留学生文学。在mainland China，自1990年代以来形成了一种特定的背景。例如，我们都知道像北京人在纽约这样的作品讲述了海外学生或移民的故事。世界上的事情总是被分类的。我们通过分类来概括事物之间的相似性，通过分类来比较相似事物之间的差异。比如这本书讲的是留学生的生活，但在这种语境下和以前的作品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早期的留学生文学大多讲的是中国人在海外的辛苦。我们带着美国梦飞越了太平洋。在那里插队、扎根并取得成功并不容易。我们应该好好告诉祖国人民。

这很好，祖国人民爱听。虽然他们有点不懂，但是不容易的话为什么不呆在家里呢？来红梅，重点不是不容易。事实上，生活在任何地方都不容易。红梅90年代就走出去了。对她这一代留学生来说，主要问题不是洗碗。他们比上一代人更容易融入美国生活。他们没有太多的自怜自爱，更加自信。他们生活在一个更广阔、更深刻、更内在的全球化背景下，他们可能更接近成功，更少在成功时咬牙切齿，但结果是，他们有自己的问题，自己的人生经历，自己的困惑和困难。

这就是这本书所说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它为留学生几近没落的文学语境注入了新的活力。

80年代的人带着美国梦出门，90年代的人当然也有美国梦。然而，他们恰逢中国经济的大发展，他们发现中国梦正在他们身后盛大地展开。所以，他们活在两个梦想之间，资本、知识、技术、信息以惊人的速度和规模在大洋两岸汹涌澎湃。他们追到了美好的时光，但美好的时光往往给我们带来更多的烦恼，因为美好时光的标志之一就是生命的无限可能。面对这无数的可能，选择变得如此艰难，这不仅仅是人生的选择，更是内心和精神的选择。

红梅之所以能在大洋彼岸的深夜写完这本书，就在于生活中的这些选择，以及伴随每一次选择而来的新的复杂的经历。

所以《梦海之外》是有价值的。要理解这个时代中国人在经历什么，也许只有在北京和中国才能看得清楚，但通过这样的书可以看得更完整。也许，这个时代为我们的文学提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即在全球范围内传播中国人的故事，同时在全球背景下认识和发现自己。红梅的书就是这个过程的成果。

(《梦海之外》，红梅著，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