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文摘】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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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市

在去夜市的路上，父亲咳得很厉害，差点咳出肺来。他穿着一件黄色的t恤和灰色的旧西装裤，看起来有点邋遢猥琐，和农村其他没出息的中年男人没什么区别。我的内心其实是不甘和不甘的。

这样的父亲不符合我的想象，不符合我的愿望，不符合我的描述。我总是在学校向老师和同学吹嘘我父亲的巨大成就，告诉他们他作为一名煤矿工程师有多强大。事实上，我父亲病得很重，甚至医院都拒绝收留他，让他回家吃他喜欢吃的东西。他也失去了引以为豪的煤矿，不再外出打工。他体面漂亮的西装和锃亮的皮鞋都被收起来了，渐渐的也不是我骄傲描述的英雄了，让我感到焦虑和惭愧。

去夜市的路上，感情越来越复杂。在那条街两边的商店里，我会遇到我的同学，坐在商店里往外看。他们有的卖方便面，有的卖鸡蛋咸菜，有的卖验光眼镜。他们会看到我和一个普通邋遢的老头走在一起，会看穿我的谎言。

我轻轻挣脱父亲的手，跟在他身后一点点，希望能暂时松开我们的关系。父亲走进镇上唯一一家西药房，我跟在后面，也是隔壁班一个同学的家，他睁大眼睛盯着我。

虽然和爸爸出去有时候会给我带来很大的尴尬和压力，尤其是他越来越有气无力的样子，越来越休闲的穿着，但我还是喜欢和他出去，因为最后总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打了一针大针之后，父亲看起来心情很好，容光焕发。他拍拍我的肩膀说:“我们去吃面条吧。”

我们走过夜市，经常有师傅吸引我的目光，卖膏药。他们总是带着不同的花样，让我们看到了乡下孩子。我们径直穿过夜市，来到市场入口处的面馆。卖面的恰好是班上一个女同学的父亲。其实小镇这么小，大家都认识大家，大家都和大家有关系，也不是巧合。

黄色灯泡的面馆卖的是典型的台湾刀削面，有油面，米粉，还有我们最喜欢的面食。面摊上有各种令人垂涎的配菜。我和父亲坐下，他自己点了一碗意大利面，给我点了另一碗，让面条机给我的碗面加一个卤蛋，有时候加一个卤贡丸，意思是更豪华。意大利面的汤很清，上面飘着一点香葱，上面还有一些豆芽和韭菜，上面还有一块煮猪肉片。我们在外面吃饭的机会太少了。这种偶尔的小吃，对我来说，无疑是至高无上的美食。

有一次爸爸回家前犹豫了一下，叫我不要提在家外面吃面条的事。我点点头，心想家里兄弟姐妹那么多，父亲大概是不想让别的孩子不开心吧。

这样，我就有很多机会和父亲在夜市里结巴。昏暗的灯光下，小面摊冒着白烟，香气扑鼻，一碗美味的清汤面一起成了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很多年后，父亲去世了。和妈妈聊天的时候，提到了爸爸带我吃面的老故事。妈妈说:那是他打针的钱，但是他不想给自己治病，所以每次只吃一管营养注射，另一管药用来给孩子吃面条。她又叹了口气，说，他死了我才知道。父亲叫我不要在市场上提吃面条，结果就是这样。

(摘自《绿灯往事》，复旦大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