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文化]【文摘】把妈当孩子来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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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立梅

妈妈突然变得胆小了。比如天黑的时候，她不敢出门。从前，她常常一个人在田里摘棉花，头上挂着星星。有时候她能收拾大半个晚上，浑身都是露水，凉凉的。

比如她睡觉的时候，不能对着窗户。不管窗帘有多紧，她都不敢。从前，破房子里到处漏风，她像一棵大树一样突出来保护我们不受寒冷。

比如在她生活了一辈子的村子里，她会迷路，不敢擅自出门。从前，她的弟弟在南京上学，她从来没有去过很远的地方。她提着一大包自己做的糯米糕，自己摸了摸。经过许多波折，她毫无差错地来到了弟弟的学校。

妈妈好像突然变老了。她几乎是懦弱的。她小心翼翼地走路、说话和微笑。每一个声音都会吓到她。从前她脚边有风，声音比谁都高，和隔壁邻居吵了一天大半天。

她患了轻微的感冒，头晕，吃不下饭，以为活不下去了，让父亲紧急招我们兄弟姐妹回家。她一脸气容的躺在病床上，冲着我们哭，痛哭流涕，像要去哪里。从前她发高烧，能像鸟一样在山脊上行走。切米饭的时候，她没注意，一刀下去，不小心剜了腿上一大块肉，血流如注。她只是皱着眉头，没有流一滴眼泪。

我带她去市里做全面体检，她一步一步跟着我，说:“亲爱的，很抱歉麻烦你，很抱歉麻烦你。考试用的片子快出来了，我妈很紧张。”医生慢吞吞地说，老头，你身体很好，没毛病。母亲使劲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像报春花一样，一点一点地向春风蔓延。

一开始她不肯让我妈住我家，因为她担心不了那四只羊，两只鸡，一只狗和我爸。妈妈不太喜欢。她不喜欢看电视或听音乐。因为她不会读书，所以她不会读书看报。她只能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看着楼下过往的汽车，一辆一辆的数着。我怕她烦到慌，我就和她聊聊，聊聊现在，聊聊过去。妈妈看起来很开心，聊了很多，但说到兴奋，她突然停了下来。她担心地问我:我没有浪费你的时间，是吗？

到了晚上，城市里的灯刚刚盛开，妈妈就说要睡觉了。我服侍她睡觉，给她盖好被子。光线洒在母亲的脸上，布满皱纹的脸看起来天真纯洁。我想，在岁月的年轮里，母亲已经走过了她那郁郁葱葱的花木，回到了她生命的起点。从现在开始，我会把她当小孩宠。

(摘自《生活时报》，2014年2月11日)